民间故事：艾香与九龙仙子

（作者：陈宜英）

引言：邳之北有山，冠名为“艾”，或“九龙”。其山诸峰巍峨，山石嶙峋，主峰高千仞，余脉数十里。山中沟壑纵横，泉水叮咚；灌木如盖，艾草如茵。夏日苍翠幽深，冬日芳香扑鼻，山中居者皆四世同堂。

古时，当地并无此山，只有一土岗。岗上遍布野藤荆棘，实为一处不毛之地。岗前居一姬姓人家。全家三口，家主唤做姬大，其妻人称姬婆，老夫老妻膝下一女，名曰艾香。

这年，艾香一十六岁，长得肤白如玉，貌若天仙。女娃不以贵体为娇，却性柔肢勤，整日劳作于山坡，种得五谷杂粮以养父母。

一日，连绵春雨之后，艾香手提竹篮上山去采地皮以作美肴。她边走边唱：

麦苗儿青青菜花儿黄，清清涧水响叮当；

野菇地皮采满篮，做碗鲜汤敬高堂。

麦苗儿青青菜花儿黄，路边儿小草慢慢长，

露水打湿（我）绣花鞋，明日怎么去赶趟（去集市）……

艾香来到岗上左右张望，突然一阵腥臭味直冲鼻腔。“哪儿来的这股腥臭？莫不是岗上又死了山猫？”雄山猫是常在春天里争与自己看上的雌山猫交尾互相嘶咬而牺牲的。她转过身欲去另一个岗子，一阵痛苦的呻吟声让她善良的心颤抖起来。她捂着鼻孔，寻声走去……

她看见了，一个年轻人仰面躺在岗上的烂草丛里。他像个武士，浓血从他的铠甲里流了出来，腥臭味是从他那里发散出来的。

“救救我吧！好心的艾香妹妹，不然，我会死的。”

艾香靠近一步，好奇地问：“你怎么知道我叫艾香？”

“我……还是赶快救救我吧！我，我已经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你了。”年轻人痛苦地说。

“我怎么救你呢？”艾香很是为难。

“你，你，可不可以找一个地方把我安顿下来，然后找一个大夫帮我疗伤。等我伤好了，我会凭力报答你的。”

“这，好吧！你先忍耐一会儿，我会想办法把你带到岗下去养伤的。”艾香口上这么说，心里却犯着嘀咕：我把他送到哪里去呢？附近没有医院也没医生，我家又那么偏窄……”

艾香回到家里，将在岗子上遇见公子受伤的事向父母详详细细地作了禀报。父亲听了女儿的话，吃惊地问：“那年轻人叫什么名字？他家住在哪里？是怎么受的伤？他为什么会被扔在岗子上？”

艾香被父亲问得哑口无言。女儿怎么回答父亲呢？她可什么也未向年轻人打听啊！

“香儿，莫让善良蒙住了你的双眼，说不定那年轻人是个强盗，他做强盗被人打伤了筋骨……”

“不，不像！他很文弱。”艾香沉思着，“若是强盗，我们正好可以教化他一次。他总不会恩将仇报，疗好伤杀了我们吧！”

父亲拗不过女儿，只好答应帮艾香把年轻人抬回自己家中再说。

父亲砍下几棵房后的竹子做了一副滑竿。一家三口带着滑竿匆匆忙忙地上了岗子。他们到岗嘎子一看，年轻人还在，可他已经昏死过去了。

“闺女，咱们回去找把锹把他埋了吧？”父亲说。

艾香看了看蜷曲着身子的年轻人，不死心地说：“爹，咱们还是把他抬回去找先生瞧瞧吧！兴许他会死里逃生呢！”

“唉——”爹爹长叹一声，“那好吧！谁叫我就你这么一块心头肉呢！”

爹爹把滑竿放在地上，一家三口好不容易才把年轻人拖到滑竿上。“好了，咱们把他抬回家吧！”爹爹边说边躬下身去抓起滑竿的把柄。“哇——”爹爹大口大口的呕吐起来，紧接着姬婆也跟着呕个不停。没办法，女儿既然已经答应救人家，那就是搭上性命也得把人家抬回家。一家三口抬起滑竿走走停停、停停走走，衣服湿透了，膝盖儿跌破了，咬咬牙，坚持下去……

中午时分，他们终于把年轻人抬到了自己家中。艾香烧开一锅水，加上艾叶泡了半个时辰，然后小心翼翼地给年轻人擦伤口。伤口擦洗完了，年轻人慢慢地睁开眼睛，两行热泪滚到了腮上。

“小伙子，你叫什么名字？住在哪个村子？怎么会伤得这么厉害？”爹爹望着昏昏沉沉的年轻人问。

“我——”年轻人张了张嘴，可他什么也没说又睡去了。

“爹，他伤得那么重，能回答你的问话吗？”艾香劝爹爹说。

“那怎么称呼他呢？我们总得给他爹娘送个信吧！”爹爹无奈地说。

“爹，既然他什么都不能说，那我们等他能说话了再问吧！”艾香小声说。

“也只有这么办了！可咱们怎么给他疗伤呢？”

艾香也为难起来。爹爹在屋子中央转了几圈，突然心有灵犀地说：“香儿，你听说过神艾的故事吗？老一辈常说，咱们后边的岗子上六十年出一次神艾，用它可以治百病。你刚才不是用艾给莫名公子洗伤了吗，经你这么一洗，他身上的腥臭味怎么立马便没了呢？该不是今年恰巧又该出神艾吧！”

艾香眨动一下黑葡萄般的眼睛，拍着手惊叫道：“是啊！这艾水咋这么神奇呢？明儿起我天天到冈子上去采神艾给莫名公子疗伤。”

艾香上山采药了，可不管她怎么努力，每天还是只能寻到一棵神艾。那神艾煮了汤水一大半给莫名公子擦洗伤口，一小半让莫名公子服下。如此连用了半个月，莫名公子竟神奇般地好了起来：他的身子不再流脓流血，而且身上鱼鳞般的甲壳全脱落了下来。

一个月后，莫名公子已能自己下床大小便了。

一天早上，艾香做好了早饭，和往常一样端着洗脸水去帮莫名公子洗脸。可她踏进门却发觉莫名公子的床是空的。“糟了，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子溜了。”她刚欲转身去堂上把这一变故告诉爹娘，突然一个眉清目秀的公子挡住了门首。“你是谁？”艾香惊恐地问道。“我是莫名公子呀！艾香，你怎么不认识我了？”

“你真的是莫名公子？怎么变得让人不认识了？”

“我当然是莫名公子。小生能有今日，还不是多亏你和伯父伯母的悉心照顾。”

“你？是莫名公子？你这是从哪里来，又要到哪里去？”艾香不知所从，心中忐忑不安地问。莫名公子近前一步，恭恭敬敬地向艾香施了个拱手礼，轻声细语地说：“小生今晨一觉醒来，顿觉神清气爽，试着到门外走走，不觉竟到了后岗，随思起往日与姑娘初识时之情景：儿时，吾是苟延残喘之人，对宿命不敢妄想；而姑娘不惜芳华之秀，居然对小生不离不弃，救小生一命。刚才我主意已定：愿在你家当牛做马以报救命之恩。”

艾香对全然更貌的莫名公子将信将疑，决意脱身去见父母……恰在此时，姬大夫妇信步来到房中。莫名公子一见连忙下跪，涕泪交加说：“二位老人是卑人的再造父母，小儿今日脱胎换骨全仰仗二位老人照料。若二老不嫌弃小儿，小儿愿拜二老为义父义母。”

艾香父母见莫名公子举止端庄，其貌不凡，思忖再三说：“公子，快快请起！救死扶伤乃理所应当之事，你若真的康复，就请速回故里，免得你堂上双亲挂虑。”

莫名公子闻姬大夫妇下逐客令，脸色骤然阴沉。二目垂泪说：“义父、义母，我身上之伤本是父王所赐，他们岂会挂虑于我。”

“子言差矣！父母之心谁能察之?惩子定是为之计长远。我想此时你二老定在扶门垂泪盼子归矣!”

莫名公子无言以对，只好目示艾香，求其帮助解困。艾香本乃孝女，早已懂得“父打子不羞”之道理。今听莫名公子有怪父母之意，认定莫名是干出大逆不道之事方才受到父母的驱逐。此时，她对莫名的爱恋之情顿失一半。“莫名公子貌虽倜傥，其实只是糠秕之人，莫怪艾香不挽留公子，实在是小屋难容大才。请莫名公子赶快回家吧！”艾香冷冷地说。

莫名公子有口难辩，只得跪地三拜艾香父母，然后含泪离去。

莫名一走，艾香顿又失魂落魄。此后，她每日望着莫名归去之路思念万般，不出一月，她竟骨瘦如柴，一病不起……

姬大知道女儿是为莫名公子而病，暗地里四处打探莫名下落。无奈，他们不知莫名公子的真实姓名，虽费尽口舌却无果。

母亲见女儿以泪洗面，不思饮食，急忙托人四下里说媒，想以此排遣女儿的相思之苦。可所有的相亲者皆被艾香拒之门外。

光阴似箭，日月如梭，转眼半年过去。忽一日一书生上门讨饭，言讲可以解艾香相思之困，艾香爹爹断定此书生是闻艾香得相思病前来骗婚，随将其逐之门外；艾香之母有意让书生进门试试，可又遭到艾香的拒绝。

书生再三央求不得允，只好姗姗离去。他边走边唱：

艾叶儿黄来艾叶儿香，艾妹恩情水样长；

莫名难忘两相约，天天等妹在南岗。

天苍苍野茫茫，哥哥有话对妹讲；

若是今秋不得见，只好来世再相望。

艾香闻歌声苍凉，遂徐徐坐起，既而扶壁临窗眺望。只见一穷书生一步一回首，蜿蜒而趋岗上。到得岗上，面南临风呆立……

艾香突然醒悟：“此书生定是莫名。今日特来寻我，往日我不该以其枝言片语定其人品，今日莫名前来，一定有衷肠要诉，我何不……”艾香走出房门，娘忙上前搀住问：“香儿，你要去何处？”

“娘，刚才那讨饭的公子一定是莫名，他今日又一次落难，我们岂能不救！即便他是逆子，总还是一条人命啊！”

娘深知女儿的心意，忙点头应承，遂偕女儿前往土岗。莫名见艾香蹒跚而登，忙迎上前去……情人相见，心中之恋情如烈火升腾，他们欲相拥而泣，无奈母亲在旁，只好四目相对，吞泪而立。

知女莫过母。娘首先开口问道：“莫名，你为何衣衫褴褛如此狼狈？难道你仍在飘泊？”莫名忙跪地答曰：“义母，小子衣衫褴褛是日夜奔走于岗上草丛荆棘之间所至；晚辈之所以未能回家，是因为受父之命在此采药。”

“你在我家养伤月余，我们曾询问尔之名姓和家乡府第，你皆避而不谈，是何道理？”母亲继续问。

莫名半晌不语，见艾香面带乞求之色，方洒泪而语：“事至如今，我只好以实相告：我乃天宫龙庭之九子，只因小时养成浮懒性格，拒绝父王派我值星人间的差使，而被打下凡间受苦。多亏艾香救了我。如今父王知道我还活着，便命我金秋采药以赎己罪。”

“你是九龙仙子？！”艾香十分吃惊。

“不敢瞒哄香妹，本人正是九龙仙子。艾香若不相信，可回想我受伤时之情景……”

艾香的脑际立即浮现出九龙仙子身上鳞甲流血的情景。她很失望：凡人怎能同仙人一起生活？九龙仙子立即看出了艾香的心思，“艾香，我如今已不是仙子，身上的鳞甲已被父王收回，如今是真正的莫名公子了。”

“你会永远留在人间吗？”艾香问。

“我会乞求父王的。”

“你在这岗上采啥药呢？”艾香问。

“采艾呀！”九龙仙子回答。

“艾，这满地都是，那么难采吗？”

“不，我采摘的是神艾。这神艾是艾神所种，六十年才长成。采摘下来，可以外敷内服驱病除瘟……今年恰是值年，正是采摘的好时日，所以父王才让我采艾以赎己罪。无奈，秋天时日不多，这种艾又十分难采，我怕己力微薄难成父王之命，方才……”

“你是让我帮你采药？”艾香再问。

“是，也不全是。”

聪明的艾香一下子琢磨出九龙仙子话中的意思，羞涩和喜悦一齐涌上心头。她红着脸对娘说：“娘，仙子要采药，咱们让他回咱家吧！”

“行。九龙仙子！”娘满口答应。

他们开始采药了。九龙仙子伴着艾香每天早出晚归，可采摘到的艾叶总是那么一小篮。艾香的爹爹不高兴了，他气嘟嘟地对老婆说：“你让咱闺女整天跟着一个男娃满冈子跑，你就不怕跑出点麻烦来？”

“能跑出啥麻烦？这九龙仙子是天上的神，咱闺女是凡胎，两个只是为了采药才走到一起。这冬天一到，九龙仙子自回他的天宫，艾香还是咱的女儿，你只管放心好了。”

“糊涂！这男女相爱哪分什么天上、人间，俗话说‘日久生情’，这九龙仙子在咱家疗伤期间我就看出他很喜欢艾香，艾香也喜欢他。九龙仙子不在的日子艾香不是还为他得了一场病嘛！依我看，他俩采不到药，多半是因为他们的心思不在采药上。”

姬婆听了丈夫的话，沉思片刻说：“这样吧！明儿我们同他们一起去采药，看看他们到底偷没偷懒！”

“甚好，甚好！”爹爹点头应承。

第二天，艾香的爹娘悄悄地跟着艾香和九龙仙子上了岗子，他们照着艾香和九龙仙子采回的艾叶样子满岗子寻找神艾。他们找了整整一个上午才找了两、三棵。眼看天要过午了，老两口才急急忙忙下往家里赶。

他们刚走下岗子，早看见艾香和九龙仙子站在家门口等他们。

“艾香，我们今儿也想帮你们采药来着。”姬婆张口气喘地说。

“爹娘累了吧？赶快进屋歇会儿，九龙哥已把午饭做好了，待会儿我们就开饭。”艾香迎上前拉住爹妈的手说。

艾香爹妈踏进屋门，一股清香直沁心脾。他们注目一看：满桌子菜肴，有鱼，有肉，有青菜……

一家人围在桌边，口里嚼着饭菜，心里想着各自的心事。姬婆沉不住气了，她问：“九龙仙子，你能久住人间吗？若不能，你当直言艾香，让她再寻个人家；若能，又觉得俺家艾香配得上你，开春我和姬大就把你们的婚事给办了。”

“我和艾香妹妹早已心心相印，只要义父义母同意，九龙将永远陪伴在艾香身旁！”九龙放下手中的碗筷挽住艾香的手说。

“娘——”艾香满脸绯红，“女儿的事全凭父母作主。”

“好了，好了，你们的事就这么定了。从明儿起，你俩只管去采药。你们的婚事嘛，自有我和你爹筹办。”娘胸有成竹地说。

“咱们女儿的喜日订在啥时好呢？”姬大问。

姬婆低头搬着指头算了算，说：“这年前孩子们忙着采药没空儿，春节呢？天气还有些凉，只有这二月初二最合适。你看呢？”

当爹的没吭声，只把目光锁定在艾香和九龙身上。艾香心想：“娘的话有道理，俗话说，“二月二，龙抬头”，正是九龙的阳刚之日。”

艾香既然答应了此事，九龙自然也满心欢喜。

“期日月变短，无事日变长。”艾香和九龙每天忙着采艾，姬大和姬婆天天忙着筹办艾香和九龙的婚事。不觉数月过去，转眼到了艾香和九龙成婚的日子。

二月初二那天，姬大和姬婆五更天便在门前挂起了红灯笼；早饭后亲朋好友挤满了庭院；巳时，艾香穿红着绿，只等着午时与九龙拜堂成亲。

午时到了，贺喜的年轻人刚把艾香和九龙推到庭中的天桌前，突然一声惊雷当空响起，团团乌云直压头顶。一时间天昏地暗，狂风大作，飞沙走石直扑人面。贺喜的宾客急忙逃散。艾香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，她急忙躲进九龙的怀里……

“糟了！父王派人催我回天宫了。艾香！我们只好来世再做夫妻了。”九龙眼望着天空，泪珠滚滚。

“什么？你要回天宫！我不容你走，我更不容任何神仙把你带走。”艾香突然来了勇气，声音是那样坚定、激昂。

九龙推开艾香，难舍难分地说：“艾香，我也舍不得离开你呀！可是天命不可违。”

“那，我就跟你一起去天宫，一起去受惩罚。”艾香重新抱住九龙。

“艾香，你千万不要跟我去天宫，如果你坚持这样做，那会粉身碎骨的。”九龙又一次推开艾香。

艾香又一次扑过去，紧紧地抱住九龙，对着天空疾呼道：“老天爷呀！你处事不公何为天？你为什么要拆散我们这对有情人？玉帝，你要惩罚就惩罚我吧！是我不让龙哥回天宫……”

姬大夫妇也跪在院中，对着天空哀求道：“老天爷呀！你惩罚我们吧！是我们让这俩孩子永不分离的呀！”

不管他们怎样哀求，乌云依然越来越低，狂风越来越猛……

轰隆隆！一个响雷撼得天摇地动，姬大夫妇和艾香被震昏了，一种奇妙的力量把九龙抛到了院外。

“九龙仙子，玉皇大帝命我带你返回天宫！”一手持拂手的天神凛然站于云端，向九龙仙子高声喊叫。

“你不是艾神大仙吗？父王为何命你来唤我？”九龙仙子战战兢兢地问。

“九龙仙子，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？去年，神艾已被人间采完，今春神艾必须下种育苗。玉皇说，这次轮到了你当苗床。”艾神捋着胡须说。

“我当苗床？”

“是啊！这神艾种子不是必须播在龙鳞间才能生根发芽吗！所以，你们弟兄几个轮流当苗床，今年轮到了你……”

九龙思忖了一下，回答说：“我不回天宫，就在人间不是一样可以做苗床吗？”

“你是天上的神，怎么可以留在人间呢？”

“不，我不愿意做神，我要做凡夫俗子……”

“你要做凡人？身上没了龙鳞，我怎么在你身上下种？”艾神为难地说。

“让父王把龙鳞还我，我就躺在房后的岗子上，任你怎么下种。”

“不，九龙仙子，这龙鳞玉皇已让我带在身上，我可以随时还你。不过，你若留在人间，将会变成一座山梁，永远回不了天宫。”艾神力劝九龙仙子。

“艾神，我求求你了，还我龙鳞，让我永住凡间吧！只要能让我和心上人在一起，你怎样惩罚我都可以。”

“唉——”艾神长叹一声，自言自语道：“世间之大，情为何物啊！我若带他回天宫，岂不是杀了一对有情人？罢，罢，罢！九龙仙子，你真的只求留在艾香身边吗？”

“当然。艾神！还我龙鳞！使出你的法力，让我留在岗子上吧！”

艾香从昏迷中醒来，见九龙仙子正向岗子上奔去。她慌忙爬起，旋风一般冲到九龙仙子身边，紧紧抱住九龙仙子说：“龙哥，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。”

“不，艾香，你赶快走开！哥马上会变成一条巨龙，这会吓坏你的。”

“不，我不怕。”艾香死也不撒手。

“唉——”艾神又在空中说话了：“艾香啊！艾香，六十年前你就是长在龙身上的一棵神艾，因你和九龙仙子相爱，被罚投胎凡间，没想到今日你们又连在了一起……艾神我心软，看在你们一片痴情的份上，我不再把九龙仙子带回天宫。不过，你们这一世还不能成为夫妻……”

“艾神大仙，我们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夫妻呢？”艾香问。

“姑娘，只要你和九龙仙子累年在这里采药拯救百姓，心诚感得洞石开，我相信你们爱到终极，玉帝总会受到感动的。”

“那好吧，我们等着你的裁决。”艾香和九龙异口同声说。

“九龙仙子和艾香听旨：我知道你俩天上人间一统相爱，但王命在身，我只能按玉帝的旨意办事。现在离我回去复命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，你俩再商量一下，究竟如何？我等待你俩的答复。”

“艾神先辈，我俩主意已定，你就快施法术播种吧！”艾香和九龙同时跪地恳求。

“唉——”艾神又长叹一声，“难得你们如此痴情，小神就依了你们。我会让九龙仙子化作九道山梁，让尔在凡间永留英名；我会让艾香姑娘永住九龙仙子的怀中，让她长成芳遍人间的香艾。”艾神说完，随即缓缓举起拂手，含泪轻轻地扫向九龙仙子和艾香。拂手落处，九龙仙子顿时倒地，瞬间变成了一条巨龙。那巨龙痛苦万分，在岗上来回滚动，既而周身烈火升腾……烈火熄灭，九龙身子扭曲成九道山梁；艾香面带芳容，含笑坐化于九龙谷中，山间散发出缕缕清香。

雨过天晴，人们出门仰视土岗。土岗变成九座山脊，每座山脊上皆写着三个大字——九龙山；再细看时，方见山怀（谷）中艾丛苍翠，其间墨迹未干——艾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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